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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实施地名标准化中处理生僻用字之管见

文章来源:本站 发布者: 发布时间:2023-07-31 阅读:183 次

来源:地名笔谈微信公众号

马永立 


实现地名标准化是地名工作的宗旨。在我国地名标准化所要达到的目标就是每一个地名的读音和书写都要符合正音正字的规定,含义健康,地名的命名和更名须办理法定手续。这就是说地名书写的用字要符合文字规范的要求,实现字形的单一化和固定化;按地名语种的标准音进行定音,并辅以汉语拼音字母拼写;对有损领土主权权和民族尊严、妨碍民族团结、有侮辱劳动人民或极端庸俗、违背国家方针政策等含义不好的地名,均予以更名,地名无论是命名还是更名,都要按照国家的有关规定履行审批手续,并公布启用,任何人不得擅自行事。
地名标准化所要达到的这些目标,几乎都与地名的命名或更名相关,地名的命名更名工作成为实现地名标准化的关键。地名的命名或更名是一项十分具体细致,政策性和科学性都很强的工作。对一个地理实体赋予什么名称或更换什么名称,其结论不应该是来自简单的行政命令,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经过认真细致的调查研究,揭示出地理实体的本质,多方进行科学论证,以确定含义健康并能反映地理实体特征的,为各界人士喜闻乐见的稳定性大的名称。这就要求在我们的工作中应以科学态度来执行《地名管理条例》规定的条款。例如:《地名管理条例》第四条地名命名应遵循规定的第五款“避免使用生僻字”,第五条地名更名应遵循规定的第二款“不符合本条例第四条第三、四、五款规定的地名,在征得有关方面和当地群众同意后,予以更名。这些规定完全是正确的,必要的。为了提高地名的实用性,更好地方便群众,充分发挥地名的交往功能,在新命名时应该采用人们常见的,熟悉的字作为地名用字;在更改地名时对用了生僻字的地名不可轻率地更名。《地名管理条例》里“在征得有关方面和当地群众同意后,予以更名”的规定是包含着深刻的含义和丰富内容的。它说明这些地名的更改是有条件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条件,是要有“充分条件”的。这充分的条件,从根本上讲不在于“有关方面和当地群众”会不会或肯不肯“同意”,说实在的,主管部门以国家行政管理机构的身份出面,若要叫有关方面和当地群众说个“同意”,那并不是件很难的事,而且可以说一讲就通的事。但是否真正地通了,那还不见得,南京市的麒麟门这个地名,1965年改名其林门,现在当地一些部门和广大群众强烈要求恢复原来的书写法,此例绝非仅有。究其原因,主要是当时没有做到以理(即原名与新名的科学内涵)服人。因此,这“充分条件”应该说是在我们地名管理工作本身,即在于我们的科学态度和对地理实体分析研究的状况,以及对地名和生僻字正确理解的程度。


①②指1986年《地名管理条例》


说到生僻字,按其词义是一类不常见或不熟悉的字,或者说是在人类社会生活中出现频率低的字。诚然,这仅仅是从整体上的讲,是比较而言的。实际上,每一个字的产生总是在人类社会的某一需要下应运而生的,都是为人们所用的,在问世之初亦总是只为少数人所用,出现频率较低,为一般人感到生疏,但是使用的时间一长,用的人多了,出现频率自然就会渐渐高起来,人们对它也就不再生疏了,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少见多怪”就是这个道理。因此,从本质上讲,字原先并不存在着生僻或熟悉之分。但是,事物总是相对而存在的,某些字在甲地区为人们所常用,而在乙地区就不一定为人们常用了,这是普遍存在的事实,因而被甲地区视为熟悉的字,就有可能被乙地区视为生僻字。最简单的例子是“我”与“咱”、“俺”,它们均是表示主格的字,是“自己”的意思,但“我”字为南方人常用,“咱”为华北人,“俺”为东北人所常用;同为表示宾格的“你”和“侬”字,使用的地域差亦很明显,前者为我国广大地区一般人所常用,而后者为上海和浙江部分地区常用。这些字出现的频率在各自的常用区,明显地占绝对优势,人人都非常熟悉它;在非常用区内,情况就截然两样,不仅出现频率退居劣势;而且有时还会成为被一些人遗忘的字,象“咱”字,在南方,有些人一时会记不起它的写法,有时猛然见到还会感到陌生;“侬”字,在很多地方很多人都不一定认识。其它一些字,有的虽属常用字,但对某个人来讲,由于长期未用了,一时也会记不起它的写法,此事并不少见,如前句中陌生的“陌”字,我就一时记不起它的左边旁了,因此,可以说此刻它已成了我的一个生疏的字,以后我要是经常用它,那时它却又成了我所熟悉的字了。另外,一些字在不同的领域,出现的频率也不尽相同,如酚、醛等在化学和环境科学等领域是人们经常用的字,而在计算机科学领域很多人就不一定认识了,即成为这部分人的生僻字了,相反亦然;宗教界有些常用的字一般人也是不认识的。人们通常讲“隔行如隔山”,这在字的熟悉和生僻问题上同样得到了充分反映。图片除上述字使用频率的地区性和相对性外,字的使用频率大小还具有时间性。字被人们识得的程度与社会文化水准的高低有着密切关系,若全民的文化水准普遍较高,则字被人们识得的程度就较高,所谓的生僻字就会很少;或几乎没有;相反,则必然较多。社会文化水准的高低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社会政治制度的兴衰而时起时伏。我们不能设想在一个政治制度落后,经济十分贫穷,文盲成群的社会里,生僻字会很少;同样也不能设想在一个政治制度先进,经济十分繁荣,普及了中等或高等教育的社会里,还会有很多不为一般人所认识的字。一个字属生僻字还是属熟悉字,其时间性很明显,在全民文化水准低的时期,因很多人识字很少,一些原为人们普遍认识的字,却变成仅为少数人所识的生僻字;随着政治制度的进步,经济日益繁荣,导致教育事业的发展,识字的人自然就多了,人们所识得的字也就大量增加,原为生僻字的字也就被多数人所识了,这样生僻字就又变成大众化、熟悉的字了。鉴于地名所具有的指位作用和人们交往工具的特定功能,且某一地名的这种功能均以在当地为最大,随着向外延伸得越远而越小等特点,地名上用的字生僻与否,其地区性、相对性和时间性显得更为突出。作为标记为当地人悉知的某一地理实体的地名,必然是当地人所熟悉的,无论这个地名使用了什么样的字,对当地人来讲,由于天天用,甚至一日要用数次,因而总是不陌生的,即使不识字的人也会认识,就象文盲能识钱币上的币值数字一样,不会差错的,所以任何一个地名,对当地人来讲并不存在着生僻之言。例如,黑龙江省的铁骊县和陕西省临潼县的骊山,这两条地名中的“骊”字在这两个省内对它感到陌生的人可能会有,但是少数;在这两个县内,凡是识字的人恐怕是没有人不认识的。再如,前面提到的麒麟门,它是南京城的外郭城门之一。明朝建城时以附近有南朝石麒麟而得名,是南京人非常熟悉的一个地名,地名中的麒麟二字是表达古代神话传说中象征着吉祥的一种动物,自古在民间流传着“麒麟送子”的佳话,是世人皆知的,将它视为生僻字显然是不恰当的。因此,在确定地名用字是否生僻时,着重考虑的应该是看地名的用字是不是当地有文化人所不识的字,而不是看外地人对它的认识程度。因为给某一地理实体命名总是要按照当地人的思维方式及其习用的字或词来命名,不大可能用外地人的思维方式和习用的字或词来命名。各地的人对某种地理实体认识的思维方式或出发点并不一样,习用字也不尽相同,如果命名地名择字时要着重考虑的是外地人是否认识,或者要按照全国都习用的统一标准来衡量,则地名中用字生僻的范围就太大了。很显然,用这种观点看待这个问题,是不切实际的,是有害而无益的。若照此行事,必然导致将一个个有特色的地名变成青一色了,就象“文革”期间全国各地都按照一个思维方式,都争龙用红旗、红星、红卫等最时髦全国人最熟悉的字与词来命名或更名地名,霎时间全国一片红了,但是酿成了在我国历史上继汉代王莽之后第二次滥改地名的恶果,终于不可避免地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这是世世代代都要汲取的教训。


我国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期间,曾以用字生僻更改了一批县级以上的行政区域地名,据查考《康熙字典》《辞海》《读史方舆纪要》和《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经步分析,可知这些地名原名的处理方式及其合理程度,见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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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以它的音、形、义、位、类五要素肩负其神圣的使命。其中,音与形承担地名的交往功能,体现其使用价值,义以它蕴藏的在命名的那个历史时刻地理实体所具备的形形色色自然或人文特征,体现地名在科学研究上的特殊价值。地名的使用价值与科学价值是反映地名特定功能不可分割的两个重要方面,因此着重研究如何发挥地名的特定功能已成为地名命名和更名工作中不容忽视的重要环节,尤其是在处理用字生僻的地名时更为重要。从我国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期间因用字生僻县级以上行政区地名更名的情况不难看出,采用复原法不仅保持了地名原来的读音和含义,而且还能使地名以人们所熟悉的字形流通于世,从而维护了地名的历史性和稳定性,这既便于交往使用,又不失其科学价值,因此是一种最理想的处理方式;其次是采用同音同义或互通字的处理方式;用同音近义或近音雅化字亦属较好的处理方式;若原地名无特殊意境或含义不妥,另择他义重新命名,乃属可取之列;那种以字义毫不相干的同音或近音字任意取代的做法,不仅使地名失去了原先的科学含义和内在活力,变成象参与算术式子题运算的一个个阿拉伯数字符号一样,而且从根本上也否定了地名命名按一定原则取义的必要性,结果将政策性和科学性很强的地名命名更名工作降低成给地理实体随意贴换标签了,同时与地名标准化目标所要达到的“含义健康”这一精神也不相符,因为要求地名的含义要健康,并不是说地名可以不要有科学的含义,因此用同音或近音字取代的做法实属不可取。


图片我国的地名工作现已发展到有组织有系统地实施法制化和科学化管理的新时期,对过去的地名工作必须历史地看待,不应过多地求全责备,但是为了今后的地名工作更好地健康发展,回顾过去乃是十分必要的。回顾过去,可以从中寻求出一些可供遵循的基本原则。根据上述分析,对处理用字生僻的地名,实现地名标准化来说,以下几点可能是重要的。

1

应以维持地名的原义为重

在地名的音、形、义、位、类五要索中,义好比是地名的灵魂,其它皆是地名的外相。一个没有实际词义或词义与地理实体不符的无义地名就象蛇脱化时脱下的蛇的外壳一样,人们见到它只能看出是蛇壳,但不能认出是什么蛇的外壳。无义的地名在人们交往中虽然也能起到指位的作用,但是这种地名传递不了地理实体内含的某种自然或人文信息,并容易使人产生费解或误解。象前表中的礼泉、千阳、波阳、铁力和新千等这些更名后的新地名,它们能传递给人一种什么样的含义呢?原名醴泉县,是以该地有产甜美泉水的醴泉而得名,表明该县盛产优质矿泉水,拥有丰富的饮料资源,因此这个地名的特色极为显著,名实相符,这样的命名可以说是达到了最佳境地;现在改为礼泉县,从语源上讲它不明确,是表明该县人民群众非常好客,甚至礼貌,礼节盛多,多如泉涌?还是说该县为礼节的源泉之地?久思不可解;再从地名的构词法来讲,也不成立,礼与泉不能配偶,礼与泉本身的字义决定它们配偶不成一个有实体意义的地名词,因而礼泉一词是无义的;礼与醴风马牛不相及,所以这个更名是不可取的。我国自战国时就沿用以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的地名命名规则,鄱阳县和汧阳县原先分别光是以治在鄱江和汧水北岸而得名;更名后的波阳县,按理是治在波水(或江、河等)的北岸,但实地并无波水,至于千阳县,是指治在千山之南还是在千水之北?但实地亦既无千山又无千水。对此类名实不符、词义不合的更名就不一一评述了,不过由此我们不难看出无义地名的指位功能也是不及有特定含义的地名的。采用同音或近音异义的字取代生僻字是造成地名失义的重要原因。因此,在处理用字生僻的地名时,深入分析研究地名的语源,避免用同音或近音字是至关重要的。

2

严格控制生僻字的范围,切忌扩大化

鉴于字的使用频率是有地区性的,我们在确定某一字是否生僻时,应该以当地人对它的熟悉程度作为衡量的主要标准,不必考虑外地人对它的熟悉程度。另外,宋代王观国总结我国古代地名命名规则是“凡地名必从山、从水、从事迹,除此之外,必取美名”。在前表列举的因用生僻字更改的36个地名中,从山(这里指地形部位)的有3个,从水的有13个,从事迹(含古邑、古国、建城等)有9个,从矿物有4个,从植物有2个,从动物1个,除去多重性的5个,实际共27个,占总数的75%。这些地名的用字深刻地反映了它所标记的地理实体在自然地理或人文地理方面的重要特征,对研究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演变,区域经济开发等均有重要作用。为了确切和明显地反映这些重要特征,古人在地名用字上作了潜心研究,以某一字加上左边旁“山”、“氵”“石”、“木”、“鱼”或右边旁“阝”等,构成地名的用字,表明所标记的地理实体与山、水、地质、生物、古邑、古国、古城以及姓氏之间的特殊关系,对这一类地名用字是不宜当作生僻字处理的。再则就是一些地名上的姓氏用字,如喻、庚、濮等亦不宜列为生僻字的范畴。

3

立足于远,放眼全球,尽量少更改用生僻字的地名

正如前文所述,字的生僻与否是相对的,是有时间性的。由于长期封建统治和外部帝国主义势力的侵略和掠夺,使我们中华民族跌入了低谷,经济与文化都处于落后状态。随着我国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的发发展,全民族的文化水平已在不断地提高,人们的识字量在大量增加,人们所不识的字将越来越少,现时有些是仅为少数人识的字,将来会为很多人所认识的。我们中华民族不仅要走出低谷,而且还要登上世界的高峰。现在看来是生僻的字,以后就不一定是生僻的字了,若现在轻率地当作生僻字改掉了,将来要恢复则就困难了。而且,改过来再改过去,这不仅增加地名辞书的编著工作量,同时给读者也增添了负担。因此,从长远考虑,还是以少改为好,这将有利于保持祖国文化的连续性。另外,为了振兴中华,我同现已打破了几千年来闭关锁国的格局,实行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伟大战略转移;在统一祖国大业上推行一国两制的国策,在发展经济上号召海外炎黄子孙出力献策,欢迎国际友人来华投资建设,我们已经迎来了一个海内外密切联系,国际交往整整日上的春天,港澳台胞和旅居海外华人与家乡故里的联系日益繁荣,中国地名必将大量涌入国际社会。故乡地名留给港澳台胞和海外华人的书写法乃是沿用了千年、百年或数十年之久的形式,有的甚至已成了废旧地址,若将这类地名更改了,对加强海内外联系,团结整个华人社会是极为不利的。再则,外国人学习中文时所使用的课本仍旧是用简化前的字体印刷出版的,他们所熟悉和使用的地名亦为使用较久的书写形式。由此可以看出维持用字生僻地名的稳定性,不仅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而且还具有重大的经济意义、政治意义和国际意义。

4

因地制宜择用更名方式

通过对我国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期间、用字生僻县级以上行政区地名更名方式分析,初步可以理出更改用字生僻地名所采用的较好做法是:复原法、同音同义法、同音近义法、互通用字法,近音雅化、重新命名法,这些方式均有它的限定性。只适宜于某一特定情况,因而不可随意采用。在具体处理某一地名时,到底采用何种方式,这应该在对地名语源充分考证的基础上,依据各自所具备的条件有针对性的进行选用,切不可有任何的随意性。如近音雅化法,只用于原名的某个字义过于粗俗的地名,其它的地名不便采用。对一个用字生僻的地名,若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则应取“宁缺毋滥”的科学态度。在经过地名普查和补查,各种地名辞书的编辑出版,各类地名标志牌的普遍建立,一般地名都标有汉语拼音字母,因此,即便使用字生僻一点,人们有处可查,对照汉语拼音也能读的上口。任何一个字,只要能读得上口,就能认识,并能自如地用于人际交往。所以,维持用字生僻地名的现状是无碍大局的。



原载于《地名管理研究文集》(中国地名学研究会编)。笔谈小组搜集整理,如文字识别录入偶有差错,请见谅。非商业用途,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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