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范中国政区“简称”的最佳选择

文章来源：本站 发布者： 发布时间：2021-03-24 阅读：577 次

来源：地名笔谈

商伟凡

从猿到人，由野蛮到文明，造就了人类以语言、文字命名社会事物的禀性。试看：天上地下，宏观微观，哪里找得到已被人类认识而没有名称的事物，连古代不可能涉足的月球也被富于想象的华夏祖先虚拟出一座“广寒宫”——当代已用其命名探月飞船着陆的实在地点。随着汉语、汉字的内容日益丰富，由若干单词联合表达复杂意思的词组大量涌现，影响人们表达、交流的便捷，于是许许多多的“简称”油然而生……

依《辞海》的解释，“简称”也叫“略语”“缩略语”，一般用于名称的简缩。如“土改”是“土地改革”的简称，“政协”是“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的简称。采用拼音文字的语言，其简称可以只用每个组成部分的头一个字母或几个字母缩写构成。如“U.S.A.”（美国）是“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美利坚合众国）的缩写，“TV”是“television”（电视）的缩写。然而，由于没有划定明确、严格的界限，“简称”的已有定义在社会生活中逐渐模糊了，似乎凡能简化“全称”的语词形式都是“简称”：1935年在遵义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简称“遵义会议”，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简称“五岳”，电子计算机简称“电脑”……如此这般，果真是对的吗？还是先放眼四顾，重新审视一下随处可见的“简称”家族吧。用于组织：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北约、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民革、北京大学～北大、南方航空公司～南航、第三野战军～三野；用于行业：经济贸易～经贸、邮政电讯～邮电、民用航空～民航、奥林匹克运动～奥运、优待抚恤～优抚；用于事件：第二次世界大战～二战、马尔维纳斯群岛之战～马岛之战、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中共一大、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社教运动；用于人名：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马恩列斯，李白、杜甫～李杜，曾国藩、胡林翼～曾胡，刘伯承、邓小平～刘邓；用于职务：外交部长～外长、督理军务～督军、高级参谋～高参、支部书记～支书；用于设备：家用电器～家电、彩色电视机～彩电、航空母舰～航母、体育彩票～体彩……从以上例证不难看出：简称，乃相对“全称”而言，没有“全”（简）就无所
1．有对应的“全称”。一般说来，由若干单词联合表达相对复杂含义的词组，才有设定“简称”的必要。有一些词组，如“姓”与“名”组成的人名，“专名”与“通名”组成的地名，其专有部分可进一步“简称”：越南民主共和国～越南～越、张玉华～玉华～华……2．与“全称”同等的意义。例如，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军博、新华通讯社～新华社，全称与简称的含义在任何场合必须一致。若某个“简称”身兼数职，则会误导视听：人大，既可泛指“人民代表大会”，又可特指“中国人民大学”；水电，更可一指“水利、电力”两个行业，二指“水力、电力”两种能源，三指“水力发电”的生产方式。3．使用于非正式或特定场合。在单位牌匾、印章、公文等正式场合，特别是在外交领域和法律文书中，机构名、人名、地名等必须使用标准全称。在全国范围内，唯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可简称“民政部”，而普遍设置的××省民政厅就不能简称“民政厅”；同样，××省公安厅、××市公安局简称“省厅”“市局”的前提，也是在本政区与本系统内。
容易与“简称”混淆的，是两个外观接近且同样简化事物称谓的语词类型——“统称”与“别称”。所谓“统称”，是对相关若干事物的概括称呼，也叫“总称”“合称”，如三国、两晋、南北朝、两广、双拥、三江汇流、五大连池、黄花岗72烈士；所谓“别称”，即同一事物在正式名称以外的其他称呼，也叫“又称”“亦称”。如：太阳～日、机场～空港、多管火箭炮～卡秋莎、移动电话～手机、卢沟桥事变～七七事变。二者区别：“统称”涵盖对象不止一个，如“五湖四海”；“别称”指称对象却是单一的，如西红柿～番茄。那么，它们与“简称”又区别在哪里呢？作为“全称”缩写的简明语词，“简称”由全称中提取标志性或关键性的一个或几个字组成。例如：毛泽东选集～毛选、军事委员会～军委、高级中学～高中，行政公署～行署。显而易见，“用字不超出全称范围”是“简称”独具的鲜明特征，也是它与“统称”“别称”的根本区别。

简称，以其简明、概括见长，自然也被经常用于指称地域，如：亚洲太平洋地区～亚太地区、印度尼西亚～印尼、澳门特别行政区～澳、中国美国～中美……若问：“中国”是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简称？会有不少人说“是”，想必是“中国”为其首尾两字组合，而且“用字不超出全称范围”的缘故。我说“不是”，因为它不具有“与全称同等的意义”：从历史的纵向看，“中国”囊括自三皇五帝到如今的“上下五千年”岁月，是我们这个东方大国历朝历代的通称；而“中华人民共和国”仅代表“中国”两千多年封建社会完结后的社会主义时期，专指1949年10月1日开始的当代中国——所以，人民领袖毛泽东把歌名《没有共产党就没有中国》改为《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若从现实的横向看，两者都能指称包括台湾地区在内的全部国土，“通称”与“专称”的意义在此统一为“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不过，若把历史意义不同、现实意义相同的两个概念阐释为“全称”与“简称”关系，就会造成五千年以上“中国历史”等同于70多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的莫大谬误。我国省级政区简称的成规模应用，似始于近代民国时期，例如：1924年10月16日，广州的陆海军大元帅孙中山令，“讨贼靖国军名目一律取销，均着改称建国军以归划一”，所辖九省军队分别冠名“建国”湘军、滇军、粤军、桂军、豫军、鄂军、赣军、陕军、川军。日后逐渐完善，今以京、津、冀、晋、内蒙古、辽、吉、黑、沪、苏、浙、皖、闽、赣、鲁、豫、鄂、湘、粤、桂、琼、渝、川或蜀、贵或黔、云或滇、藏、陕或秦、甘或陇、青、宁、新、港、澳、台，作为现行34个省级政区的“简称”广泛应用，人们习以为常甚至烂熟于心。在沿袭百年之后，此类“简称”是否还有分歧、商榷之处呢？回答是肯定的。首先，误以“别称”作“简称”。这不是个别现象，确实涉及2/3的省级政区。试看：冀、晋、沪、皖、闽、赣、鲁、豫、鄂、湘、粤、桂、琼、渝等14个“简称”，都不在其政区全称的用字范围之内，所以它们不该是“简称”。对此，新中国第一部现代汉语字典——《新华字典》，一向有泾渭分明的表述：“浙：浙江省的简称”，“藏：西藏自治区的简称”；“沪：上海的别称”，“冀：河北省的别称”，“桂：广西壮族自治区的别称”。再看国内一些大、中城市的“简称”，“张冠李戴”者也俯拾即是：南京～宁，广州～穗，宁波～甬，福州～榕，成都～蓉，太原～并，开封～汴，九江～浔……其次，一地“简称”未能唯一。34个省级政区中，有五六个将简称、别称并列为“简称”——川或蜀、贵或黔、云或滇、陕或秦、甘或陇，也有在上海的“沪”之外又加一个“申”。于是，相关领域使用省级政区简称也随之混乱：同为指称贵州省，自然地理以“贵”加入包括贵州省境的云贵高原，人文地理却以“黔”置身经过贵州省的湘黔铁路。再次，“简称”未“简”。内蒙古自治区例外：仅省略通名“自治区”，专名“内蒙古”整体作为“简称”，据说为区别于“外蒙古”——今蒙古人民共和国而不便简称“蒙”。现实中外之间，江“苏”与苏丹、苏里南，“新”疆与新加坡、新西兰并无纠葛；在内蒙古，如果“简称”以“蒙”确有难处，恢复其曾用简称“内蒙”也算有所简化。最后，“简称”选择不当。合理的政区“简称”，应出自全称中代表地域的成分：主谓结构的省名“辽宁”，取义“辽”地安宁，“简称”应为代表地域的主语“辽”，而不是表达意愿的谓语“宁”。同理，宁夏回族自治区简称“宁”、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简称“新”，均误用专名中并非代表地域的限定、修饰性成分——“宁夏”属动宾结构，动词“宁”表达的是意愿，且与辽宁省简称“宁”、南京别称“宁”重复；“新疆”属偏正结构，定语“新”仅表达事物的性状，不是该区域的代表性用字，如“内蒙古”不可简称为“内”一样。在政区“简称”的社会应用方面，也存在一些历史遗留问题：铁路名称本应由起止地点的简称构成，如北京－广州的京广线、鹰潭－厦门的鹰厦线，而陇海线、浙赣线等笼统无具体地点；中共在抗日战争中组建的“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因单位名称中不使用标点符号，携手“联防”的陕甘宁、晋绥两边区或被误解为陕、甘、宁、晋、绥五省……从历史上的晋冀鲁豫边区、桂系、滇军，到地理上的青藏高原、川江、陕北；从国务院港澳事务办公室、“苏政发”（文号），到大（庆）秦（皇岛）输油管道、引滦（河）入津（天津）工程；从成渝铁路、沈（阳）大（连）高速公路到汽车牌照上的京A、晋C；从粤剧、秦腔、藏戏，到川菜、苏绣、徽墨、云烟、钧瓷……在社会需要简明、便捷传递信息的各个场合，政区“简称”可谓无处不在，因而有了规范表述的必要。

在中国，完整、规范的省、地、县、乡四级政区名称体系，基本上应包括：①政区全称、简称、别称、统称的汉字书写与读音形式；②政区名称的罗马字母拼写及缩写形式；③民族语政区名称的民族文字书写与读音形式。毋庸讳言，中国现行34个省级政区的“简称”，仅有1988年以后问世的4个经过国家法定——全国人大在决议设置海南省和香港、澳门两特别行政区，决议改设中央直辖重庆市的同时，一并规定、公布其简称。而“简称”符合上述规范的省级政区，有京、津、辽、吉、黑、苏、浙、藏、青、港、澳、台等12个，约占总数1/3；其余22个省级政区的简称不符合上述规范，在此略作分析与提议：
——今具有双重简称的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五省，达到上述规范相对容易：分别保留取自全称的“川、贵、云、陕、甘”作为简称，而将超出全称用字范围的“蜀、黔、滇、秦、陇”归位于别称。——简称内蒙古自治区为“蒙”，是兼顾民族与地域、历史与现实的明智选择。其实当地早已自行其是：冠以“蒙”字简称的汽车牌照遍布全境，“蒙牛”成为举国闻名的乳业品牌。因势利导、合理区别之下，不会妨碍国际间的“中蒙”交往。——宁夏回族自治区的简称，以指称地域的“夏”为贴切：1038-1227年的辽、北宋、金时期，今自治区首府银川时设兴庆府，继改称中兴府，为党项人建立的李氏“大夏”国（宋朝称之“西夏”）都城，在亡国于元朝之后被改作“宁夏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宜简称“疆”，既合情理又顺应民意：因面积过于广大，当代曾划设“南疆”“北疆”“东疆”等行政或军事区域，应用“驻疆部队”“南疆铁路”之类称谓也已“习惯成自然”；原定简称“新”，则少见于早年“兰新铁路”“新藏公路”等。
相比之下，规范其他14个省级政区的“简称”更难。设身处地想想，冀、晋、沪、皖、闽、赣、鲁、豫、鄂、湘、粤、桂、琼、渝，以“别称”充作“简称”多少年如一日，实在有难言之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省名“安徽”“福建”，均选择具代表性的下一级政区名称组合，前者为江北的省会安庆府及江南的徽州府，后者为省会福州及建州，组词属两字无主、从之分的并列结构，与江苏省（江宁府与苏州府）、甘肃省（甘州与肃州）的命名方式相同。不同的是，“苏”“甘”作为省区简称已由历史形成，今在“安”与“徽”、“福”与“建”中择一就难了。——直辖市“重庆”，在省级政区名称中虽无重复用字，但其本义源于“双重喜庆”意愿，拆开来没有哪个字如“京”“津”出自地域，或如“黑”“浙”出自江河，只好借用当地“别称”即古渝州之“渝”，充当今之市境“简称”。——为数不少的省区名称，是自然景观加方位词的偏正结构，因用字不具唯一性而不宜用作“简称”：河南简称“河”，不行，因为有河北；简称“南”，更不行，还有湖南、海南、云南。山东与山西，山西与江西、陕西，湖南与湖北，广东与广西，海南与上海，江西与浙江、黑龙江，实无从中选取“简称”的可能。
就全国而言、就规范而论，总不能34个省级政区一些用简称、一些用别称吧？或者继续“指鹿为马”，强以“别称”充当“简称”吧？左右为难之下，经与国家语委同仁切磋，提出一个简单易行的变通之策，就是统一赋予现行政区一个与“简称”类似的语言概念——代称。代称，是对事物的替代性称呼，形式多样，涵盖广泛：初创时期处于秘密状态的中国“共产党”，经常使用其英文缩写“С.Р”；解放战争时期，曾见毛泽东化名“李德胜”、周恩来化名“胡必成”，东北野战军首长林彪、罗荣桓代号101、102……若将包罗简称、别称、化名、代号的“代称”用于各级政区，含义各指、用向不同的“简称”“别称”矛盾迎刃而解——在现有简称、别称中，选取运行于国家通用层面、具有唯一性的“代称”：北京市～京；内蒙古自治区～蒙；辽宁省～辽；安徽省～皖；广东省～粤；四川省～川；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疆……与此相关联的，还有民族自治区域名称在信息化时代的应用“简化”：所用少则5-7字，如“西藏自治区”、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河北“大厂回族自治县”；多则8-15字，如“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贵州“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云南“双江拉祜族佤族布朗族傣族自治县”。其实，当地人也嫌累赘，或将内蒙古“呼和浩特市”简称“呼市”、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简称“巴州”；或在机关牌匾、印章、公文以外的社会应用领域，把冗长的××自治县简化为“××县”——为区别非“自治”县，还是简称“××自治县”好。

展现地域简明称谓的车辆牌照由规范历史上约定俗成的“简称”，进化为采用和谐、便捷的“代称”，属于国家行政区划与地名领域的基础建设与重要变革。其施行步骤大致为：其一，纵向结合地方意愿，制定政区“代称”命名原则；其二，横向顾及社会需求，规定政区“代称”应用办法；其三，完善的政区“代称”，以政府令、“国家标准”等方式发布。